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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上海老底子事忆上海老底子人

诉上海老底子情

凯司令

作者：董鸣亭

沪语改编、朗读：朱友好

词语注释：杨张悦、张林龙

辣我伲（nguni〈代〉我们。简作“伲”）品尝甜蜜的西点辰光，有一位美丽优雅的小姐却付出了伊一生的幸福（幸yhin，沪语读引），一直到死也呒没再搭（dak和、与）伊心爱的人碰头（bhangdhou①〈动〉遇见；见面。②聚首；聚会）。但是，每趟到伊爱人生日的日脚（nikjik日子），伊总归（zonggue〈副〉老，总，总是）会得去凯司令订制蛋糕，然后插上生日蜡烛……一直到伊百年以后。

前几期我写了《鹊格利，老大昌的前世爱情》，激发了读者对上海西点的热情，纷纷留言，要我写写凯司令。也老巧的，几年前头，我主持“上海辰光”迭个专栏，采访过刘明先生，伊讲自家是何月芳的学生。何月芳是啥人？为啥让刘先生忘记勿脱呢？

伊讲，何月芳是凯司令的千金。我一听眼睛瞪了老老……（laolao……很，非常）大，嘴巴里向赛过（segu〈副〉好像、仿佛）含了一口又香又甜的掼奶油，让我觉着越来越有味道了。

乃末（nemek〈连〉于是，那么，现在这样，这样一来。也作“乃总”），我伲点勒杯咖啡，几块西点，辣刘先生糯糯的沪语当中晓得了凯司令的过去搭迭位千金小姐的故事，整个过程当中，刘先生称呼凯司令的千金为何老师，也是我心目当中永远的二（沪语读尼）小姐。

讲起凯司令，伊是家家户户侪晓得（都知道）的上海西点店，伊的栗子蛋糕搭掼奶油是上海吃客们老有兴趣谈论的事体，包括我自家。

埃歇横里（exikwhanli当年，当时，那时候），我辣宁波同乡会做生活的辰光，每趟从奉贤路出来，路过南京西路浪的凯司令就会带几只栗子蛋糕回转去，有辰光，搭朋友荡马路（dhangmolu逛街）路过凯司令也板定（bedhin〈副〉一定，总归）会得进去坐坐。

顶顶（dindin〈副〉最最）开心的是，几年前头辣我屋里（okli〈名〉家里）门口也开了一家凯司令，只要有朋友来我屋里做客，我就会得准备眼凯司令的看家西点——掼奶油搭栗子蛋糕来迎接客人。

图｜原味栗子蛋糕

何月芳是凯司令的二小姐，祖籍辣福州。福州又称三山，上海有个三山会馆，是福州人的同乡会。埃歇横里，何老师的爷，一位年轻有魅力的福州人来到了上海，经过自家的打拼积蓄了眼钞票，就盘下了德国人的凯司令西点店。

福州人向来对穿着（coezak〈名〉穿的衣服；装束。着沪语同音字：匝、咂、扎、札、轧、眨、蚱、摘、窄、只、灼、酌）勿讲究，但注重美食，外加（ngaga〈副〉而且，还，此外，再加上，另外还有）经营有方，凯司令的风头居然盖过开辣法租界的同行们，辣勒介许多（gaxudu这么多）年数里向，凯司令的栗子蛋糕辣上海是第一位的。

相比别的户荡（whudhang〈名〉地方）的栗子蛋糕，只必过是辣奶油高头（上）加一眼栗蓉，而凯司令却是地地道道的栗子鲜奶蛋糕，实实在在的栗蓉外头裱着厚厚的鲜奶，模样虽然简单，味道却是实实在在长长久久。就像何月芳的爱情，终生守护着一个人。

图｜白脱栗子蛋糕

伊从小辣甜甜蜜蜜的环境当中长大，是爷娘心中宝贝的二囡圄。从伊懂事体开始，就受到了老好的教育，毕业于复旦大学。

伊顶顶要好的女同学就是虞（女、蕊、娱、语）洽（协、药、钥）卿（氢、轻、倾、庆）的囡圄，上海总商会会长搭船王的千金，伊拉辣一道（yikdhao一起）白相（bhekxian〈动〉玩儿。又写作“孛相”）的辰光，侪讲一口好听的上海言话，讲言话的声音也是细细的，像溪（读欺qi，音同欺）水流过；穿着打扮追求时尚却勿失优雅，标准的淑女(shoknyu美女。淑沪语同音字：熟）。

辣何月芳就要大学毕业辰光，屋里向（oklixian①〈名〉房内。②〈名〉家中。里向，勿能用厢。因为上海言话原来分尖团音的。向，团音，厢，尖音。里向，向来读团音，勿是读尖音的。）的人为伊安排了一趟相亲，男方是南洋烟草公司股东的少爷，也是福州人，双方爷娘是世交。

体面的人家，子女相亲也是讲排场的，乃末，辣一家高档的饭店里，何月芳见到了伊心目当中的白马王子，一位风度翩翩（遍、片、偏、篇、翩、骗）的上海男人，伊穿着得体，举止稳重，待人接物文质彬彬。迭对恋人一见钟情，双双深深的跌进了爱河，双方爷娘也准备辣何月芳毕业以后就准备让伊拉结婚。

图｜那时候的淑女（照片陆伟提供）

辣年的初春，解放军马上要过江了，何月芳的男朋友决定跟随爷娘出国，外加，邀请何月芳一道离开上海。

每个人侪向往美好的生活，希望搭自家相爱的人厮守终生。但是何月芳的爷娘勿愿意放下自家苦心经营的凯司令，伊拉相信，上海人欢喜吃西点也是老百姓的生活需求，新的政府会得让凯司令获得新生。乃末，何月芳也考虑到爷娘老了，需要自家的照顾，伊决定留下来，陪辣爷娘身边。

离别最伤心的是何月芳搭伊心爱的人。男朋友临走辰光搭何月芳讲：“我等侬。”何月芳对伊讲：“我等侬回上海辰光，拿生日蜡烛插了顶顶好吃的凯司令蛋糕上头。讲到搿搭，何月芳的眼泪流了出来。因为，之前伊拉约定辣五月鲜花盛开的一天，何月芳为男朋友过24岁生日，男朋友搭伊讲：“我欢喜吃凯司令的栗子蛋糕”。

男朋友走了，刚开始伊拉还通信，相互倾诉离别之情搭相思的苦恼。后首来，信勿好通了，但是何月芳还是天天辣等信……伊相信自家的白马王子板定（bedhin〈副〉一定，总归）会得回来看伊的。同时，伊大学毕业以后就走上了社会，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辣市东中学做了一名地理老师。

呒啥几化（hhmsajiho没有多少）辰光，凯司令也公私合营，何月芳的爷成为了一名工商业者。幸运（幸yhin，沪语读引）的是，凯司令坚持质量标准，仍旧以传统的西点为上海人民的生活水平提供了优质的服务。

何老师一边照顾着爷娘的生活，一边认认真真地做个好老师。

文章当中，我讲到的伊个刘明先生也是福州人，是位忠诚的凯司令吃客。伊辣年进入初一（2）班，成为了何月芳的学生。刘先生第一趟看到自家的班主任印象特别深刻，何老师衣着得体，相貌俊丽，立辣讲台浪，伊的上海言话字正腔圆。

伊个辰光（yighekshenguang那时，那个时候）的老师侪是用上海言话上课的，何老师呒没一眼眼福建口音，让学生仔听了交关（jiaogue〈形〉多，很多，相当多）适意（sekyi〈形〉舒服，感觉好）的。特别是上何老师的地理课就像一场生动别致的旅行。地理课一般包括地貌、交通、经济、出产诸类，伊讲课自然中规中矩。但是学生印象深刻的是，每趟讲到各地特产，何老师就特别精神，譬如讲到宁夏的滩羊皮，伊形容羊毛像切了细细的罗卜丝，千回百转咾啥（等等）。如果讲到吃的特产，就更加有兴趣讲个勿停，伊搭学生讲柚子搭文旦的区別，特别讲到福建家乡的荔枝、龙眼，更加是绘声绘色，回味无穷。

何老师勿但课上了好，人也长了漂亮，就是快到四十岁辰光，伊看上去仍旧老年轻的，朝气。伊的学生讲何老师性格好，碰着事体慢条斯理，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有一趟学生仔去春游，先辣交大祭拜二位烈士，然后去桂林公园。虽然，路程蛮远的，但是，大家侪老兴奋搭高兴，一路浪打打闹闹讲讲笑笑。勿晓得走到半路浪辰光，天落起了雨麻花(yhumoho〈名〉毛毛雨)，大家侪呒没带雨具。男小囡就一边跑一边叫，落雨喽，快眼跑，何老师快眼跑。何老师还是慢慢悠悠辣走，随口讲：“急啥，前头也辣勒落雨。”大家听了侪一边笑一边学何老师的言话叫：前头也辣勒落雨，前头也辣勒落雨……一边讲一边跑，一直到跑进了桂林公园。

女学生更加欢喜何老师身浪迭份优雅，常庄围老伊身边模仿穿着。

有辰光，学堂组织郊游，何老师就带上交关凯司令的糕点分拨学生吃，但是伊从来勿告诉任何人，自家曾经是凯司令的千金，伊的心中囥（kang〈动〉藏。《集韵》去声宕韵口浪切：“囥，藏也。”按：“囥”为“被藏”，人主动“藏”起来用“迓ya”或“bhoe”）了一份爱情，为了迭份心中的美好，伊一直呒没结婚。

一直到伊退休，到了八十岁辰光，同样是福州人的刘先生带着老婆搭囡圄请老师吃饭，再从何老师的口中慢慢叫（memejiao①〈副〉慢慢地。②〈动〉等一会儿，晚一点。③〈形〉慢慢的）晓得了伊的故事。原来，自家心目当中顶顶尊重的老师却是上海滩的名媛，也是自家顶顶欢喜的凯司令的千金小姐。

图｜凯司令人气点心-白脱蛋筒

图｜凯司令人气点心-哈斗

同是家乡人，刘明先生就常庄去看老师。人的一生当中顶（最）难忘的事体，除脱（shytek〈介／连〉除了）吃过的美食以外就是爷娘之恩搭老师之情。何老师的优雅勿但影响了伊的学生，也影响了刘先生一家人，伊的囡圄也欢喜何老师，常庄去拜访。

迭个辰光（dhikghekshenguang这个时候），何老师的屋里，已经从凯司令附近的市中心，动迁到了梅陇新村。搿个（ghekghek这个）是一间底层，老普通的动迁房，装潢也老简单的。但是，招待学生的糕点、巧克力，侪是精致而美味，有辰光，会得一大清早（yikdhuqinzao大清早）到南京西路的凯司令买来刘先生欢喜吃的栗子蛋糕，还会搭准备几份让伊带回去。

辰光长了，何老师就拿出了一张照片，拨刘先生看。照片浪是一位英俊（沪语读英进）的男人，西装革履，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而辣照片的左下方，摆了一张年轻美貌的小姐照片，仔细一看是何老师学生时代的照片。顿时，刘先生的眼睛湿润了，原来老师的心中永远囥着自家的爱情，何老师永远呒没忘记脱伊，一直到伊孤独地离开迭个世界，享年八十多岁。

图｜凯司令千金何月芳80岁（照片刘明提供）

伊天，我面前摆着栗子蛋糕，听着凯司令千金小姐的故事，眼泪滴了蛋糕浪，就像一粒粒晶光锃亮（读丈亮shanlian〈形〉表面平滑光亮）的糖珠，原来，一切美好的东西侪有人为之付出爱搭仔情啊。后首来，我每趟路过凯司令就会得想起何月芳，何老师，凯司令的千金，我心中永远的二小姐。

图｜上海十八恋

为了凯司令迭个美丽凄婉的二小姐，我辣年出版的《上海十八恋》一书当中，收进了经过我创作的“永远的二小姐”一文，纪念我伲辣品尝甜蜜的西点辰光，有一位美丽优雅的小姐却付出了伊一生的幸福，一直到死也呒再搭伊心爱的人见上一面……

资料来源：More城读-09-08

作者简介

董鸣亭：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海老新闻工作者协会会员。著有《上海十八相》《上海十八样》《上海十八行》《上海十八恋》《女贞树下LUN——上海老洋房的故事》（与陆伟合作）长篇小说《蓝宝》等著名图书，被读者称为“石库门女作家”。

你忍心就这样宅在家里？刚过炎炎夏天，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不如和家人朋友一起出门拥抱大自然负氧离子满满的新鲜空气。不过还是要提醒大家由于国庆节人多，旅行健康安全还是要给予高度重视。

朗读者简介

朱友好：诗歌朗诵的发烧友，荣获过长宁区工人文化宫主办的，首届长宁区白领艺术节，第二届长宁区白领海峡朗诵比赛二等奖、徐汇区“枫林杯”第八届家庭讲故事比赛三等奖，新泾镇市民文化节“迎奥运”诗歌朗诵比赛一等奖。

荣获长宁区“关爱故事”演讲比赛二等奖。获得了长宁区工人文化宫举办的主持人培训班合格证书。参与主持上海诗剧社纪念黄炎培诞辰周年诗歌朗诵会、以及海上风诗社主办的“风从海上来”大型多媒体诗歌朗诵会的主持。

同时从年以来主持新泾镇的各类大型的合唱、舞蹈比赛及综合类文艺演出，参与了教育音像出版社录制的上海话，用沪语主持过新泾镇的沪剧专场演出以及沪剧卡拉OK比赛。参加了由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办、上海大学文学院丁迪蒙工作室举办的古诗词沪语诵读会。

△朱友好

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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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张悦

来源：“学上海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