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让病毒现形，前后花了40余年。故事得从百多年前的那场烟草病说起。

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暴发后，一个专用名词迅速火了，那就是“病毒”。病毒是一种比细菌小很多的非细胞生物，用美国教科书《现代病毒学导论》的解释就是“亚微观的寄生性的含有蛋白质衣壳的遗传物质颗粒”。

由于病毒的体积小得可以从细菌过滤网里漏掉，只有借助电子显微镜才能看到，所以在很长段时间里人类都把病毒当作细菌。科学家让其现形，前后花了40余年。故事得从百多年前的那场烟草病说起。

主任很不甘心

19世纪中叶，欧洲各国种植烟叶的农民遇到一个很头痛的问题：烟草叶上长出浅绿色的斑纹，导致烟叶的产量和质量都不高，严重的时候能让烟草减产一半。

问题反映到瓦格宁根农业试验站时，新上任的站主任阿道夫麦尔眼前一亮。他是德国人，毕业于德国顶尖级的理工大学——卡尔斯鲁厄理工学院，后来到闻名欧洲的海德堡大学深造并获得博士学位。在海德堡大学任教一段时间后，被“委派”到荷兰瓦格宁根市当地区试验站。领导给的理由很简单，你学的是化学专业，在农业领域将有更大作为。

有能力哪里都是舞台，麦尔决定在家乡做出一番成绩，当下看来解决烟草患病问题正是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从此，他从观察烟草的种植开始长达数年的研究。为了方便记录，他把这种让烟草生斑纹的病叫做“烟草花叶病”。

逐个排除可能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烟草花叶病产生呢？具有丰富理论知识的麦尔推测，病源应该来自种子、气温、光照或土壤。他深入研究一段时间后，得出两个结论：一是由于同一批种子种植在不同的地方，有的出现烟草花叶病，有的则没有，所以此病与种子无关；二是不同地区、不同时节、不同光照的烟草都会得花叶病，所以此病与气候、光照也没有直接关系。

“按照李比希大师的物质补偿法则，烟草花叶病的病源应该在土壤里。”年夏季的一天，麦尔站在农业试验站实验苗圃边，面对没精打采的烟叶，喃喃自语。李比希是德国著名化学家，近代农业化学的奠基人，著有《化学在农业和生理学中的应用》。此书明确指出，土壤里缺少某种或几种元素，会导致植物营养不良并发生病变。麦尔在海德堡大学攻读化学博士学位时略读过此书。多年之后再次细读，感觉受益匪浅。根据书中所示，他分析了健康烟草和患病烟草叶子的化学成分及其周围的土壤样本，可惜并没找到烟草花叶病的病因。带着郁闷的心情，他信步来到实验苗圃。

麦尔突然发现一个现象：实验苗圃里的几个外国品种的烟草没有患病，而附近农家的本国品种烟草得了不同程度的花叶病。同一块地，有的患病，有的正常，连普通农民都知道与土壤无关，麦尔岂不明白？

细菌也可传染

“既然与土壤无关，那烟草花叶病的病因到底是什么呢？”麦尔感到有些烦躁，毕竟工作几年都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换谁都一样。

他随手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几年前出的《植物生物学通讯》杂志，翻了起来。突然，他目光停留在一篇科赫大师写的论文《炭疽热病因：基于炭疽杆菌的发展过程》上。科赫也是德国科学家，因发现细菌而被同行推崇备至。在此文中，科赫提出动物会被细菌感染而患病，这种细菌具有传染性。

“难道植物也会得传染病？”麦尔突发奇想。死马当作活马医，科学家最宝贵的品质就是敢想敢做。于是，他开始新一轮的烟草研究实验。先让助手把患病的烟草叶捣碎并提取汁液，再把汁液注进健康烟草的叶脉中。得到的结果是，健康烟草的叶子并未生病，而十天后新生的嫩叶全都患上花叶病。

“患花叶病的烟草里应该具可传染的细菌！”麦尔初步得出结论。为了证实此观点，他用最先进的光学显微镜进行观察，可惜什么也没看到。

麦尔决定用最笨的方法来找出这种未知细菌，那就是在健康烟叶里逐个接种已知细菌，看哪一种会让烟草患上花叶病。结果接种完当时所知的全部细菌也没结果。

几近抓狂的麦尔最后做了一组实验，即把患花叶病的烟草汁液用双层滤纸过滤，结果发现过滤后的汁液浓度比之前更小。他认为这是因为滤纸上沾有很小很小的细菌。

年，麦尔公开发表了一篇关于烟草花叶病的论文。文中他提到两点：一是烟草花叶病的病因是一种比一般细菌小很多倍的未知细菌；二是这种未知细菌具有传染性，所以患花叶病的烟叶切不可丢进烟草田里。

平心而论，麦尔提出的两个观点中，第二个实用性更大，因为当地农民常常把患烟叶病的叶子倒进烟草田里当肥料。第一个观点则非常接近真相。因为烟草花叶病致病因子是病毒而非细菌。由于病毒比细菌小得多，用当时的光学显微镜根本看不到，需要借助放大倍数超过万倍的电子显微镜才能揭开神秘面纱，麦尔找不到致病因子很正常。

麦尔是否再次回到马德堡大学，我们不得而知，而他对烟草花叶病的全心研究，在传染病学史上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作为历史上第一位证明植物也会得传染病的科学家，麦尔揭开了病毒研究的序幕。他发表的论文，对正在撰写烟草花叶病理论论文的伊万诺夫斯基影响很大。这位俄国圣彼德堡大学高才生，通过长期实验得知烟草花叶病的病因不是细菌而是一种毒素，从而使人类发现病毒又迈进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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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论文《烟草花叶病毒的发现、揭示和生物学意义》，作者任衍钢、宋玉奇等，《生物学通报》年12期。

2.论文《烟草花叶病毒病的研究进展》，作者付一峰，《北京农业》年12期。

3.论文《简介烟草花叶病毒》，作者黄艳，《生物学教学》年第11期。

作者：魏德勇